陆渊推开安全屋的木门，后腰的伤口如炸裂般剧痛，每挪动一步，那钻心的疼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
右手死死攥着老陈头塞给他的磺胺粉纸包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左手本能地护在腰间。

可那里，本该躺着从通风管里拼死抢出的重要文件，如今却只剩周小刀捂着肚子，那惨无人色的脸，让陆渊心瞬间坠入冰窖。

原来，陆渊从通风管抢出文件后，慌乱得如同惊弓之鸟，匆匆翻看了几眼。

当看到最底下那张边角泛黄的纸页上“病原散布”四个字时，宛如晴天霹雳，那四个字瞬间化作锋利的刀刃，一下又一下猛刺他的太阳穴，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。

“回来了。”柳青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里屋飘了出来，在这死寂的屋里，如同重锤般砸在陆渊心上。

他循声望去，只见她半蹲着，膝盖压在周小刀身侧的旧棉被上，白大褂下摆那大片暗红的血渍，像邪恶的魔影，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
她正全神贯注地用盐水冲洗着周小刀腹部的伤口，每一滴盐水落下，都仿佛砸在陆渊的心头。

周小刀咬着块破布，额角的汗珠子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滚落，顺着疤瘌肆意流淌，在灰布军装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
他的身体因剧痛而不停颤抖，陆渊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那如烈火焚烧般的剧痛，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。

之前周小刀不幸落入高川的魔掌，那恶魔般的高川灌了他药，在迷糊间，他偷听到高川他们谈论雪狼计划的密道在租界地下，连通着虹口那罪恶的生化实验室。

此刻，陆渊大步跨过去，纸包在掌心被攥得变了形，每一道褶皱都像是他内心焦虑与紧张的真实写照。

“磺胺粉。”陆渊说道，声音低沉而颤抖，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。

柳青抬头，额前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，接过纸包时指尖冰凉，那凉意顺着陆渊的手直抵心底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
“先撒在伤口上。”她的手指在周小刀伤口周围按了按，“子弹没留在里面，算他命大。”

周小刀突然闷哼一声，头疯狂地往墙上撞去。

陆渊眼疾手快地托住他后颈，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，让他心里一紧，一股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。

“高川那狗日的...”周小刀咬着牙，血沫子从嘴角疯狂渗出来，“灌的药劲儿还没散，我听见他们说...雪狼计划的密道在租界地下，连通着...虹口的生化实验室。”

陆渊手指在周小刀后颈微微收紧，“病原散布”那四个字如恶魔的诅咒，在脑海中不断回响，让他头皮发麻。

“文件呢？”陆渊急切地吼道，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。

周小刀抬起没受伤的手，从身侧破棉絮里摸出个油纸包——正是陆渊塞给他的。

纸包边缘沾满了血，打开时发出细碎的声响，那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，仿佛是死神的催促。

周小刀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扫过，原本因疼痛而涣散的眼神突然如同利刃般凝住，喉结剧烈地动了动：“陆队长，这里写着今晚上十点，高川要在‘东方明珠’夜总会见华北来的特派员。”他抬头，额角的汗顺着疤瘌滑进眼睛，“他们要核对‘雪狼’的最后一批物资清单。”

陆渊拇指摩挲着油纸包边缘，窗外的月光透过脏玻璃照进来，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两半。

安全屋的老座钟滴答作响，那声音如同催命符，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战鼓般盖过了钟摆——高川要在租界里动手，而租界巡捕房的陈锋刚在清场时放了他们一马，这说明敌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撕破“中立”的伪装，一场生死大战即将来临。

“几点了？”陆渊急切地问道，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。

柳青看了眼腕上的旧手表：“九点一刻。”

周小刀扯了扯陆渊的衣角，伤口牵动得他倒抽冷气：“我能去。”他的声音发颤，但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的火焰，“情报不能等，万一他们今晚就把病原运进租界...”

陆渊没说话，低头盯着周小刀腹部的伤口。

血已经止住了，但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，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——那是高川灌的药在作怪。

他又想起文件里“保护侨民”的措辞，喉咙突然发紧，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
“换衣服。”陆渊说道，声音坚定而决绝，仿佛在下达生死的命令。

“柳青穿张嫂的墨绿旗袍，周小刀扮成酒保。”他转身从床底摸出个铁皮箱，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套伪装用的行头，“我穿老陈头儿子的西装——上次他说要去跑单帮，结果被日军抓了劳工。”

他们乘车前往东方明珠夜总会，一路上，车内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爆炸的火药桶。

陆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昏暗的街景，路灯昏黄而惨淡，像是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灵魂。

风如猛兽般呼啸着，吹得车玻璃沙沙作响，他的心也随着这风声和车的颠簸而剧烈起伏，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。

柳青已经在解白大褂的扣子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。

她抬头时，陆渊看见她耳后有块新蹭的血渍，那血渍如同一把利剑，刺痛了他的双眼，让他的心猛地一揪。

“需要我做什么？”她问道，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。

“你混进二楼贵宾室，高川的包厢在最里面。”陆渊从箱子里抽出条珍珠项链，“戴上这个，像来寻欢得阔太太。”他的手指顿了顿，“如果情况不对，往消防通道跑。”

周小刀已经套上酒保的黑马甲，虽然动作笨拙，但系领结的手却稳如磐石：“我守在一楼楼梯口，帮你们挡人。”他扯了扯马甲下摆，突然笑了，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坚定，“上次在法租界码头，我也是这么扮的，那鬼子军官还拍我肩膀说‘你的，勤快’。”

陆渊没笑，对着破镜子系领带，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，布满血丝，后腰的血渍在西装上映出巴掌大的暗斑，宛如一朵邪恶的血花。

他摸出袖扣别上，金属凉意透过衬衫贴在皮肤上——那是他从牺牲的战友尸体上捡的，刻着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字，仿佛那四个字带着战友的英灵，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，让他感受到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。

东方明珠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巷口闪着妖异的红光，那光如同恶魔的眼睛，刺得陆渊眼睛生疼，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
他扶着柳青下车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廉价香水味——是张嫂给的雪花膏，说是能盖过消毒水的味道。

周小刀已经先一步进去了，黑马甲消失在旋转门里，像条滑进黑潭的鱼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夜总会里的暖气开得太足，陆渊的后背很快被汗浸透，伤口黏在衬衫上，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
他能感觉到汗水如小溪般顺着后背往下流，每一滴都像是带着他的恐惧和焦虑。

他目光扫过舞池里扭动摇摆的人群，扫过吧台后擦杯子的周小刀——那小子正对着镜子调整领结，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这里干了十年。

二楼走廊的地毯厚得能埋住鞋跟，陆渊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柔软，但他的心却紧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。

柳青的旗袍开衩蹭过他手背，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粉味。

他们慢慢靠近包厢，周围灯光昏暗，隐隐能听到其他包厢里传来的喧闹声。

他们经过第三间包厢时，陆渊听见里面传来日语对话，夹杂着玻璃碰杯的脆响。

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，发现角落里有个黑影在晃动，心中暗觉不妙，一种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
陆渊摸了摸西装内袋的微型摄像机，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，那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任务的艰巨和生死的考验。

“高川大佐，华北的血清已经通过渔船运到吴淞口。”一个沙哑的男声用日语说，“等租界的混乱一起，我们就能...”

陆渊的手指在摄像机开关上悬了悬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，仿佛要冲破胸膛。

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倒计时，让他感受到时间的紧迫。

包厢门虚掩着，陆渊瞥见高川的军靴尖——擦得锃亮，沾着点泥，像是刚从外面回来。

那军靴尖仿佛是恶魔的标志，让他不寒而栗。

“八嘎！”高川突然骂了一句，“清野君的情报说有共党混进来，你们的警戒呢？”

陆渊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。

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。

他后退半步，却撞在个软乎乎的东西上——是个穿红裙的女人，浑身酒气，正扶着墙笑：“先生...陪我喝一杯嘛...”

包厢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，陆渊看见门底下的阴影动了动，有人在弯腰看门缝。

他攥紧摄像机，掌心全是汗，那汗水顺着手指滑落，滴在地上，仿佛是他紧张心情的宣泄。

“这位小姐醉了。”柳青突然上前，扶住红裙女人的肩膀，声音甜得发腻，“我带她去洗手间醒酒。”她转头对陆渊笑，眼尾上挑，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镇定与智慧，“阿渊，你先去吧台等我。”

陆渊立刻明白过来，冲柳青点点头，转身往楼梯口走，路过周小刀身边时，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脚——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。

周小刀的手在吧台底下动了动，陆渊听见酒瓶倒下的脆响，接着是客人们的惊呼：“酒洒了！”

趁乱，陆渊迅速摸出摄像机，对准包厢门——高川的脸刚好出现在门缝里，阴鸷的目光扫过走廊，最后停在柳青扶着的红裙女人身上。

那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刀，让他感受到了敌人的凶狠和狡猾。

“清野君的情报有误。”高川的声音透过门缝飘出来，“不过...小心为上。”

陆渊刚要收起摄像机，楼梯口突然传来刺耳的警哨声。

他心头一紧——是周小刀在吹哨，那是“撤离”的信号。

“抓贼！”周小刀的嗓门提得老高，“有人偷了客人的钱包！”

舞池里瞬间乱作一团，人们的尖叫声、呼喊声交织在一起，仿佛是一场人间炼狱。

陆渊看见高川的手下冲出门，往一楼跑，立刻拽着柳青往消防通道冲。

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，如同一双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。

柳青的旗袍开衩卡在台阶上，踉跄了一下。

陆渊伸手捞住她腰，触到一片温热——是她的血，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来了，那温热的血仿佛在提醒他危险还没有过去，战斗还在继续。

“这边！”周小刀从二楼拐角冒出来，手里举着把餐刀，“后面有两个鬼子追过来了！”

陆渊把柳青推进安全出口，反手将门闩插上。

金属碰撞声在楼梯间回响，高川的骂声透过门板传来：“八嘎！给我追！”那骂声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，让他感受到了敌人的疯狂和不甘心。

他们跑过三条巷子时，身后的脚步声终于远了。

周小刀扶着墙喘气，黑马甲前襟撕开一道口子，露出里面染血的灰布军装。

柳青的珍珠项链断了，珍珠滚得满地都是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，那冷光仿佛是这场战斗的残酷见证。

“文件拍下来了吗？”周小刀问，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期待。

陆渊摸出摄像机，金属外壳还带着他的体温，那温度仿佛是他坚持和努力的证明。

“拍了。”他抬头看了眼安全屋的方向——窗台上的绿萝在风里摇晃，叶子上沾着点白，像是落了层霜。

那绿萝仿佛是希望的象征，在这黑暗的世界里，给陆渊一丝温暖和安慰。

“回去。”陆渊说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那叹息里包含着疲惫、欣慰和对未来的担忧。

风卷着地上的珍珠滚远，其中一颗停在陆渊脚边。

他弯腰捡起，珍珠表面有道细痕，像道未愈的伤口，就像这场战斗给他们留下的伤痛，永远无法磨灭。

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，由远及近，又渐渐消散。

安全屋的木门虚掩着，里面透出昏黄的光，那光仿佛是家的温暖，在黑暗中召唤着陆渊。

陆渊推开门时，听见座钟敲响了十点——正好是高川会议原定的时间。

他摸了摸西装内袋的摄像机，那里沉得像块石头，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命运。

窗外，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，仿佛预示着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，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陆渊。